機構文本
Institutional Text
機構文本 第五期編序
今日的現當代美術館已不再獨厚展覽,而是更廣泛地將各類公共活動作為生產能動性的美術館實踐。Paul O’Neill與Mick Wilson在2010年主編的《策展與教育轉向》序文中,便將各類討論會、座談、教育計劃、對話式實踐,涉及知識生產、學習的實踐,歸納為當代「教育轉向」的一環。他們指出上述實踐已不再是服務展覽的次要角色,而是成為要角。相關案例包含1973年波伊斯(Joseph Beuys)的自由國際大學(Free International University)、1996年Daniel Buren、Pontus Hultén的造形藝術高等研究所(Institut des Hautes Études en Arts Plastiques)、雙年展相關主題與公共活動等。1
正因擴張定義下的「教育」已成為當代策展的重要環節,更是新類型現當代藝術館的關鍵實踐,實有必要將對「藝術教育」的探討,擴展至教育與藝術間開展出的張力與創造性,超越兒童、樂齡藝術教育等實務範疇。儘管評論此擴張定義下的非物質實踐,如同面對評價關係美學、參與式藝術的困難,唯有直面描繪此類型實踐,才能從中摸索出具開創性的實踐。國內第二波美術館浪潮下的實踐亦重視展覽以外的「教育」的多元實踐,為此,本期「機構文本」即邀請青年書寫者試圖捕捉其輪廓與靈光。
孫以臻〈地方美術館協力網絡的再想像:以新美館館校計畫為例〉,反芻孫氏擔任2023年新北市美術館館校計畫成果展「三角關係」策展人、2024年館校計畫「拇指世代」研究觀察員的經驗。她在策劃前者時,仔細考察館校計畫留存下的各類「痕跡」,如會議、課程簡報、教案表格、照片(也包含未採用的方案)、藝術家、教師、學員、協力單位人員、承辦人等的回顧等。這些「痕跡」或說「檔案」正是無形的「藝術教育」的具體痕跡,也是評論此類實踐的具體對象。她指出正是在梳理這些痕跡的過程中,深刻感受到交織於美術館、民間協力單位、學校之間,支撐起一座地方美術館所需的人力資源與情感能量,而擔任「拇指世代」觀察員的她,也將成為該計劃未來回顧時的「痕跡」之一。
劉星佑〈從參與式創作到教育現場——以走路草農/藝團實踐為例〉,以劉氏擔任走路草農/藝團(以下簡稱「走路草」)主要成員的經驗,回顧與桃園市立美術館、臺北市立美術館、高雄市立美術館,在展覽、街區計畫、工作坊等不同項目的教育推廣合作。參與式藝術為該團體的藝術手法之一,因此不妨亦將其教育推廣視為其「藝術創作」的一環。因而,該文分享的不同案例,便展現與藝術機構合作的教育項目的各種「藝術表現」的可能性。對走路草而言,與不同機構的教育合作,都不斷為其藝術創作進行累積,不會因為單位的轉換,而有所中斷。對劉氏而言,藝術家在推廣教育中的角色不只是教學,而是創造新的觀看方式。
本期專文同時關注館舍皆經多年整修後於2024年重新開館的基隆美術館與花蓮美術館。陳世育〈基隆美術館的在地與落地——開館展「未記持」以後〉,追溯基隆美術館現址自公會堂、文化中心到美術館的轉變,反思一座美術館與在地的關係。他指出:「在地性時常伴隨著邊界的概念被同時論述⋯⋯但在地性或邊界都並非永恆不變⋯⋯在當代語境中,我們更依賴的是,以想像力作為『在地性』的發生、發明和發現」他以流動的「在地性」概念,考察以「歷史轉向」為策略的開館展「未記持」。我們也能自陳氏的專文進一步思考,在該展以基隆文史檔案為創作素材的大量檔案式藝術或研究型藝術中,何者開啟了「地方」的想像,何者又讓「地方」陷入了刻板?
最後,花蓮美術館部分呈現與花蓮縣文化局吳勁毅局長、視覺藝術科林鍾妏科長的訪談,他們談及花蓮2018年2月6日的大地震作為花蓮美術館改造的契機,館舍的地震補強成了升級為專業美術館空間的機會,為因應專業空間的到來,同時啟動相關配套、典藏及花蓮美術研究,成果之一便為開館展「美之拓樸:花蓮美術館典藏作品展」。文化局也在2021年創辦「跳浪藝術節」,旨在深刻審視自花蓮生長而出的美學表現,而非重複花蓮即為太魯閣、七星潭等的刻板地方意象。
本期「機構文本」延續長期對「地方性」的關懷,進一步擴展至新類型機構實踐中被凸顯的擴張定義下的「教育」的能動性,並邀請青年書寫者為當前國內發展留下紀錄與反思。
1. Paul O’Neill & Mick Wilson, “Introduction,” Curating and the Educational Turn, Paul O’Neill & Mick Wilson(Eds.), London: Open Editions, 2010, pp 11-22.